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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风雨行(4)[3/3页]

  目睹了让他惊惶至极的一幕——天色已晚,理论上各个城门应该落门才对,但今日完全相反,封闭了一整日的大门此时反而被打开,然后数不清的甲士自西面城门涌入。

  这完全违背常理的局面使得曹利惊惶之余完全懵住。

  但是不要紧,有以身做则来当榜样……大街上,因为刚刚天黑,恰好有一大队值夜的金吾卫不明所以走上街去巡逻……这些因为城门封锁和执勤日期而没有被纳入反叛集团的士卒瞬间被围住,并在叛军分路指挥官司马进达的指挥下轻松解除了武装。

  随即,这第一批入城的叛军开始沿途控制街道。

  得益于这一大队金吾卫的牺牲,曹利很快恢复了清醒,他知道这个时候再往父亲那里跑根本无用,唯一的要害是祖父,便又不顾一切,借着街上的人马嘈杂,纵马折回了宫城。

  然后再度呼喊元礼正。

  元礼正守在宫城南面威凤朱门,见对方去而复返,心中反而没有负担,便居高临下,从容询问:“赵王殿下何故折回?”

  “我刚刚纵马,被风一吹,居然中风了……我年纪轻轻就要死了!”曹利也有些急智,却不说他看见有乱兵明显要造反,反而带着哭腔临时编了个理由。“求求元将军,去告诉皇祖父,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元礼正点点头,匆匆下了城门楼,走不多远,却见到张虔达主动往自己这边来。

  两人见面,稍一言语,张虔达便下了结论:“必是外面发动被他察觉,所以想来报信……不能让他见皇帝,也不能让他走去惊动其他人,拿下他!”

  二人计议清楚,便立即行动。

  乃是元礼正装模作样去开门,张虔达引十余心腹在拐角处埋伏。

  可怜赵王如何晓得宫城里面居然是最早被叛军控制的,其人匆匆进入,却刚一拐弯便撞到了张虔达……到了这个时候,赵王依然不晓得身前人身份,反而本能拱手问候这位皇祖父面前的新贵。wap.xs74w.com

  孰料,回应他的,乃是带着鹿皮手套的狠狠一巴掌。

  只是一巴掌,赵王就被扇的后仰,却又被身后跟着的元礼正直接抱住,其余士卒此时一拥而上,就将其实是一位奇经高手的赵王给捆缚妥当,还勒住了嘴。

  “放到马厩,不要声张,我现在去见司马虎贲,等到三更,万事大吉。”张虔达即刻来言。

  赵王此时方晓得原委,却只觉得头晕目眩。

  而张虔达既走,元礼正目送对方离开宫城,回头来看被控制住的赵王,居然在原地沉默了数息,方才摆手:“放到马厩。”

  赵王被拖往马厩,路上还有些想法,还在思索叛乱者都是谁,还在想着有没有可能撞到一些人获救……可当他真被扔进空荡荡的马厩,看到马厩里那几具内侍尸首后,闻着马厩里冰冷的骚气与血腥气,脑中不由完全空白,继而恐惧到泪水涟涟之地步。

  偏偏嘴被勒住,连哭泣声音都放不出来。

  另一边,张虔达匆匆离开宫城,就在十字路口遇到了刚刚掌控了核心街道的司马进达。

  两个人交马,司马进达便做催促:“万事顺利,司马虎贲在城西点兵,你速速去接一支部队来。”

  张虔达点头,复又来问:“七将军哪里去?做大事时来吗?”

  “三更后我必然从正面威凤朱门过去,不过现在,我要去杀一人!”司马进达明白告诉对方。“虞常基是南衙的独头相公,又是江东人,而且智略超群,若不速除,必生后患!”

  张虔达胡乱点头,脑中全被“做大事”给遮住,匆匆往城西而去。

  而司马进达则匆匆离开,径直率千余精锐直奔虞常基住处。

  这一次,不需要通报姓名,根本无法与东都相提并论的虞常基府邸也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叛军轻松控制了全府,然后将虞常基绑了过来。

  “虞相公。”司马进达坐在院中,身边火把随风缭乱,映照的他脸色也阴晴不定。“可恨狂风空自恶。晓来一阵,晚来一阵,难道都吹落?你既这般煎熬,今日我且送你安稳,不再为狂风所迫……如何?”

  “甚好。”虞常基看着对方,没有半点惊讶和不解,只是点头。“甚好。”

  司马进达便要摆手下令。

  这时候,虞常基府上并不多的家人立即哭做一团,而人群中,更是有一人伏在地上,背上被反捆的叩首前行,并带着哭腔呼喊司马进达:“七将军,我兄长虽是相公,也只是个文修,放他回钱塘江老家,不碍你们回东都的!”

  话说到一半,就已经被甲士拖拽回队列,却还是叩首哭求。

  司马进达瞥了地上那人一眼,平静来答:“虞大夫……你兄长是相公,我杀的不是虞常基,是虞相公!”

  “若七将军觉得须杀相公来立威,何妨杀了我代替我兄长?!”地上那人,也就是虞常基的弟弟谏议大夫虞常南了。“我们兄弟长得像,杀了我,装作我兄长,也是无妨的!我兄长智略超群,可以做你们司马氏的智囊!”

  听到这里,司马进达终于微微动容,而一直面无表情也无言语的虞常基也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弟弟。

  片刻后,虞常基先行开口:“司马将军,我弟弟才略不下于我,而且素无根基,这种人你们用了才妥当,而我在朝十余年,用人使权,贪财乐享,非但名声不好,而且颇有些威望,留下来非但得罪怨恨我的禁军,而且还要防着我反戈一击……反过来,杀了我,却是对虞氏一命了百账,于我家族也是有益的……这一点,我弟弟也一清二楚。”

  司马进达便要说话。

  虞常基却又继续来言:“而且还有最重要一条,圣人性命,你们肯定要细细思量……万一不想杀皇帝的人颇多,想杀皇帝的也多,你们到时候夹在中间也难控制局面,而杀了我,便可以将禁军不能北归的事情归在我身上,到时候处理起皇帝就从容的多……也算是我为圣人尽忠了。”

  听到第一句话,虞常南便已经泣不成声,听到最后,晓得根本无法来救自家兄长,却干脆是哀嚎嘶叫起来,配着晚间怪风呼啸,几乎不似人声。

  以他的聪明如何不晓得,自家兄长这十几年揽功过于身,肆无忌惮,一则是要报圣人,二则是要保全自己呢?

  不然呢?二虞北上,无根无基,真要像他这般爱惜羽毛,不去迎奉皇帝,又该怎么立足?

  司马进达见此,加上自家兄弟子侄间的关系经历,竟然也懂得对方,终于和善了几分:“既如此,请虞相公自去,令弟虞大夫这里我带他去我兄长身侧存身。”

  虞常基连连颔首:“就在这里动手吧,不要浪费时间……诚如你所言,恶风不停,我已经忍受够了。”

  司马进达点点头,亲自起身,却从腰中取出一把鲸骨金锥来,走到对方跟前,只一锥便刺入对方太阳穴,没入半尺,复又搅了一搅,就放倒在地。

  随即,其人也不耽误,便带着哭嚎不成形的虞常南往见自家兄长。

  另一边,张虔达见了司马德克,说了今日遇到的两场意外,本意是自鸣得意,说自家如何轻易化解……但司马德克与赵行密闻言,则各自凛然。

  “必须提前动手了。”赵行密迅速给出意见。“风声遮蔽了动静是好处,但火光这么明显,城内、宫内都能看见是我们的失误,警觉了一个赵王,迟早会让其他人警觉,尤其是牛督公那里还是个空法子……必须提前所有,现在就控制大内,然后劝降牛督公。”

  “正是此意。”司马德克转过身来,就在火把下给张虔达下令。“大部队还没有整备好,给你两千人,你从正门回宫中,将大内不属于我们的宿卫全给替换掉……记住去找张太医和元礼正,让他们速速发动,按照计划对牛督公威逼利诱。”

  张虔达愣了一愣,立即领命而去。

  “赵将军,现在就把精锐修行者给你,你马上去玄武黑门……如果牛督公动手,你们就动手,拼个你死我活;你战力充足,若是牛督公不动手,等我大部队到,堵住各门,搜检全宫。”司马德克继续下令。

  赵行密也赶紧率众而去。

  一人走,司马德克立即加速点兵,却依旧从容。

  实际上,这位虎贲将军到了眼下反而心知肚明,这就是军事行动的典型特征,临到跟前什么计划都要赶鸭子上架,而且已经赶了,反而没什么可计较的。

  自己半个时辰后,最后带兵进入宫中收尾,临阵处置局势便是。

  司马德克点兵匆忙,赵行密提前进入最方便直入大内寝宫玄武黑门外埋伏,张虔达被迫临时更换宫城宿卫,全局被迫提速……一时间,居然忘了通知去控制城中宫外地界的司马进达,也不知道是不是粗心大意。

  “老七你太大胆了,这是要命的勾当。”将虞常南送出去安置后,满身酒气的司马化达扶着额头,明显焦躁。

  “兄长,木已成舟,虞常基都杀了!”屋中只有两人,司马进达自然努力来劝。“军士们全都想着回东都,比我想的要容易多,咱们须立即动起来,不然司马德克会控制局面的!”

  “你要害死我……”司马化达放下手,面色焦急。“我问你,牛督公你们安排了吗?”

  “安排了。”

  “那陛下本人呢?”

  “自然重中之重……”

  “他要靠着修为跑怎么办?”

  “他……应该也不惧,毕竟能对付牛督公的高手阵列,应该也能压着圣人……兄长,大家都想回去,这次造反的人里面,光成丹就有七位,便是来战儿还在也不怕!”

  “那齐王杀了吗?”司马化达冷不丁继续来问。

  司马进达微微一愣。

  “齐王杀了吗?”司马化达眯着眼睛,吹着酒气,催了一句。“他不死,你能心安?去虞常基府上写文书,找个舍人假传圣旨,说是陛下知道齐王要谋反,要处置他,要他自杀!”

  司马进达依然还是愣了一下,但这一下后却是忽然醒悟,拔腿就走。

  老七走后,司马化达扶着额头支在几案之后,几案上与旁边的烛台上,烛火摇曳不停,而门外的风声几乎与昨夜无二……司马化达听着风声,看着烛影,喘着酒气,不由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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