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错误,点此报送』
第 284 章 正文完[1/3页]
纪询从漆黑中复苏。
他感觉自己像是自一个小盹中突然惊醒,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身上不怎么疼,但有很强的麻痹感。
打了麻醉还是止痛?
他看着天花板,天花板是拱顶的,上头有天使奔向圣母的彩绘,他看见周围华贵的木制家具,圆弧形的巨大窗户,窗户虽然被窗帘遮住,但能看见外头的天是黑色的。
看样子不是医院啊。
他再试着找一些更贴近自己的……不费任何力气,他的脑袋轻轻一歪,便望见坐在床头旁的人。
霍染因。
霍染因陷在沙发里,明明疲倦已极,还强撑着坐在那里讲电话,他似乎累得连两只手都抬不起来了,一只手放在扶手上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捂着嘴边,电话则夹在他的耳朵与肩膀之间……
当他的目光与霍染因的撞上时,对方没有什么直接的表情变化,但整个房间的空气,似乎在这瞬间,松弛许多。
而后霍染因挂掉电话。
“醒了。”
“……唔。”纪询含混应道。
他慢慢地寻找着对自己身体的知觉,大脑,舌头,双手,双脚,躯干……然后,更多更细腻的感觉,自身体的各处反馈过来。
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艘柔软的大床上,吊着吊瓶。
大床在微微摇晃,也许这种摇晃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真实在摇晃。
随着意识的苏醒,记忆也跟着苏醒,能想起来的最后记忆,是他们在海底解开锁链。
“我昏了多久?”纪询问。
“两个小时。”霍染因,“医生和护士刚刚才给你处理完伤口。”
“船呢?”能想起的最后记忆,是他们在海底解开铁链。
“袁越在现场,和其他人一起处理,但在他们到达之前,Ben先抱住了柳先生,一同自焚而死。”霍染因说。
“吴老板呢?”纪询问。
“吴老板还在。”
“那就好,至少还有个当年的人,活着在船上被抓到。”纪询咝咝抽气,“要是我用这一身伤换下来的人,又死在了Ben的私刑下,我也不知道找谁说冤枉去。对了,这艘船往哪里去?”
“岸上。”霍染因,“送你去医院。你伤得这么重,不敢让你乘直升机。”
“孟负山呢?”纪询又问。
“……”前面对答如流的霍染因,在此时忽然沉默。
本来已经做好了孟负山被警察抓住的纪询,疑惑地看着霍染因。
“孟负山……”霍染因深吸一口气,“跳下来救我们,被子弹射中,滑入海里。警方正在全力搜救,但是没有找到人。”
他一口气说完了最艰难的事情,看向纪询,准备随时按住可能激动的伤者。
但纪询只是怔了怔。
他闭上眼,又睁开,已经开始说别的事情了:“你的手机借我一下。”
霍染因:“怎么?”
纪询:“我有些电话要打。”
同时,他护着中枪的右手臂,咬牙挪了挪身体,自床上坐起来,可还没坐好,身体便向床下歪去。
霍染因眼疾手快扶他一把。
“打电话不用起床。”
“除了打电话之外,当然还有别的事,我还要去见这艘船的主人——”
“……非要现在吗?”霍染因低声说,声音低得简直显得有些软弱,“可以等你养好伤。”
“那太久了,现在是最好的时间。”纪询恳求道,“另外,不要动。不要动,我想就这样靠靠你,这样比较不疼。”
他们在船只的甲板上,找到了船的主人。
天还在下着雨。
只是没有了两小时前天河倒悬的气势,变成了叮叮咚咚,珠帘下垂,乱雨入池的惬意声响。
一个巨大的白色遮阳伞下,坐着位白发白肤、衣服也是白色的男人。
他坐在一张藤椅上,旁边有个同款的滕桌,桌子上有一杯白水,一个望远镜,一副眼镜,和一本反扣的《金阁寺》。
他的面前支着画架,他在画布上涂抹,画里是一艘正在熊熊燃烧的大船,大片大片的朱赤覆盖了三分之二的画布,像是火焰,又像是火焰烧灼出来的鲜血,无论哪一种,都如要从画布上流淌而出。
他在画画。
但一身洁白的他,在晦暗漆黑的天海间,本来也是一幅画。
纪询坐在轮椅上,冲船主人打声招呼:“画得不错。”
船主人转过身。
正是喻慈生。
喻慈生:“医生告诉我你能一觉睡到到岸送医院。”
纪询:“看来他估计错了。”
喻慈生:“或许你可以在病床上休息直到船到岸。”
纪询:“这样对救命恩人就太失礼了。”
喻慈生:“只是救你上岸而已,举手之劳。”
喻慈生和纪询交谈的时候,并没有停止作画。
他总是如此特立独行,随心所欲,就像当初纪询在琴市见到他时他躺在棺材里,由一众送葬队伍敲锣打鼓送上山时一样。
“是救纪询吗?我还以为你是想救柳先生。”
说话的是纪询身后的霍染因。他将纪询送来以后,便靠着门框,目光虚虚掷在海的远方,海天相接的那条遥远的线上。
直到现在,才突然调转视线,放到喻慈生身上。
一开口,话如刀锋。
“可是,在那种绝境下,柳先生看见一艘船出现,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希望。毕竟人没有办法放弃希望。然后,柳先生会分兵。一旦他分兵,你们不就有获胜的希望了?”
喻慈生说。
“这只是一场赌博。我不过帮你们增加了一点小小的变量。偏向你们的变量——这点东西,你总不可能看不出来,乃至指责我,不是救你们,是救柳先生。”
他甩了一下画笔,朱红的颜料,甩在画布上,像是大火烧灼出的点点火星。
“以结果看,柳先生化作火焰,永久的葬身在那艘船上。一个很应景的结局,对吧。”
“你真的想救我们,何必选在这个时候?你之前也能做到。”然而霍染因冷冷续道,他对喻慈生的指责固然严厉,却并非无的放矢,“海那么大,你是怎么样的命运般的巧合,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你之所以能恰到好处的出现,显然是因为你一直都徘徊在柳先生这艘船附近。既然你始终都在,当发现我们在船上,而那艘船又突然失去无线电且诡异停止航行的时候,为什么不报警?报警能够很简单的解决一切。”
“还有,你怎么知道绝境?
确实,当时柳先生只有身旁的几个保镖,所以你派出来的船,引柳先生分兵,才能让我们获得机会——但是,这么一艘巨型游轮,作为知道这艘船,知道柳先生的你,不会不知道,正常情况下,它拥有八十个以上的保全力量——你是怎么知道,那时候的柳先生只剩下了这么几个保镖的?
你什么都知道。
你不报警,是因为你在等待那艘船发生点什么。因为你知道,凶手的全部计划。
甚至,凶手本人,Ben,就是被你送上这艘船的。
就像我,就像纪询,就像孟负山。
一一被你以不同的方式,送上了船。”
一阵寒风刮过,纪询瑟缩了一下。
只是个小小的动作,但说话的霍染因,立时将目光转向他。
霍染因拧着眉,看上去很想给纪询加一件外套,但是喻慈生从藤椅上站起来了。
“是我的疏忽,天寒雨冻,还让伤患暴露在风雨中。看来你有很多话想对我说,我们去楼上吧,可以在那边喝茶聊天,慢慢说。”
喻慈生在船只最上层的休息室内,正式接待了他的两位客人。
沉重的红丝绒窗帘被金钩挂起,下边有一排团簇盛放的鲜花,放在窗下边几上,边几之前,有一个茶歇用的小圆桌。小圆桌的左下角,有一盘下了一半的西洋棋,右上角,则是一架放在台上的白色烤漆钢琴。
纪询的目光在室内扫过一圈,额外停留再西洋棋上,多看了两眼。
西洋棋的桌子四四方方,黑棋与白棋两边,各有一把椅子。
白棋的椅子被拉开了,黑棋的却没有。
一把椅子被整理了,另一把却没有?
也或许,看上去需要两个人做的游戏,只是一个人在自娱自乐。
喻慈生让两人在圆桌旁坐下,自己则去边几处,先打开音箱,再端来几杯香槟酒。
“险死还生,喝点酒放松一下吧。照顾伤患,都是低度的。”
“不用。”
“可以。”
霍染因和纪询同时说话。
而后纪询冲霍染因笑笑:“喝点酒,提提神,也不错,我们还要聊很长一段时间。”
霍染因没有再拒绝。
纪询的话让他放松了一些,他紧绷的身躯渐渐缓和下来,陷入了椅背。
他沉默着,沉默如同一柄伫立在这里的冷枪。
香槟放在了每个人面前。
花朵馥郁的香氛里,纪询抿了一口酒,感觉酒液在舌尖上荡出微涩的回味。
“那就继续刚才的话题吧。”纪询说,“说到了哪里?”
孟负山。
说到了孟负山。
“孟负山,”霍染因,“是我告诉你的。”
“我在发现纪询和一个行踪鬼祟的人接触之后,拜托你调查他。那个人就是孟负山。”
霍染因看了纪询一眼,但是纪询没有看他。
纪询专注地看着喻慈生。
霍染因语气平平,继续下去:“陈家树派孟负山去琴市绑架傅宝心,这件事情仔细一想,很奇怪。陈家树确实有可能试探孟负山,但试探有很多方法,为什么会用自己的肾脏来源去试探孟负山?陈家树不过是买卖肾脏的一个普通客户,为什么要自己直接接触源头?他又怎么知道肾脏的源头?恐怕除了卖肾脏给他的老板——柳先生外,不做他想。你在从我这里知道了这个人物后,不知用什么办法,让柳先生也关注上了这个人。hTTps://WWw.xs74w.com
而这对你而言很简单。
毕竟你的父亲,喻凡海——余海,同柳先生——刘言,的交情,足以追溯到四十年前的定波号上。
一起杀过人,一起赚过钱,这样的交情,非同小可。
柳先生很快上钩,他联络陈家树,提起孟负山这个人可能有问题。
陈家树,手下有兄弟有公司,能打下这样偌大家业,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对于柳先生插手身边的人事非常不悦,也不会因为柳先生一句话,就做出自断臂膀的事情。但出于谨慎,他依然给孟负山一次试探。
这次试探,就是琴市,傅宝心。
但陈家树的肾脏来源,真是的傅宝心的姐姐傅宝灵吗?
是不是,就是柳先生一句话的事。
重要的,不是傅宝心这个人,而是琴市。
你要让孟负山去琴市。
因为纪询在琴市。
只要纪询在琴市,遇到危险的孟负山,一定会联络纪询。进而纪询就很有可能关注到陈家树,乃至关注到柳先生及他的船。”
“很优秀的猜想。但我觉得,你的恋人似乎有不同的看法。”喻慈生回应纪询的目光,“看来你也觉得,霍染因凡事归罪于自己的习惯不太好。”
“是啊。”纪询说,“没有陈家树的套子,也有胡芫这张牌能打。等到你觉得我们该上船了,我们就会上船,也许区别只在于是孟负山带我上船,还是我带孟负山上船,或者我和孟负山没有谁带谁,我们只是单纯的在船上聚头了。”
“结局是一致的,但过程,有些出入,也可以拥有些出入。就像我创作小说,最先想到的是开头和结局,至于中间的过程,写一段,推一段,有时候,我笔下的人物,我的提线木偶们,会突然拥有自己的想法,自己演绎出更精彩的情节……但那又怎么样呢?开头和结局早已锚定,他们早已锁定在必然的行驶轨道上,终究,会达到早早设计好的最后结局。”
“听上去我也在写书。”喻慈生饶有兴趣。
“也可以说,创造一种艺术吧。”纪询,“属于你的艺术,就像你在甲板上画的那幅画。”
“说得有些离谱了。”喻慈生,“柳先生的结局我没有办法推断。你们一直在船上,和凶手——Ben,也有过接触,难道能推断Ben最后会拉着柳先生自焚?”
“如果能,我也想将我老朋友之前的疑问还给他,”喻慈生,“为什么不去阻止呢?”
“你给柳先生的结局是灭亡,不是自焚。至于怎么灭亡,什么时候灭亡,以什么样的形式灭亡,对于你而言,都是可以调整的,也是可以期待的。”纪询,“因为艺术不是公式,没有唯一解。一幅精心雕琢排兵布阵的作品,它最终会凝聚怎么样的能量,彻底爆发出来……显然,你对爆发出的这个结局,非常满意。”
“就像,”纪询笑一笑,“你满意我这个素材一样。”
“素材?”
“是啊,我,孟负山,Ben,难道不都是你发现的创作素材,进而被你精心布置,放在正确的轨道上,成了关键时刻赢下整盘棋局的重要棋子吗?”
“为什么这句话里没有霍染因?”喻慈生,“你们四个人都在船上,是一体的。”
纪询脸上的笑容落下来,目光变得冰冷。
喻慈生点点头:“看来你不想这样说霍染因,恋人间的爱。”
他端起酒杯,示意纪询。
纪询凝视喻慈生片刻,也端起来。
两个杯子轻轻一撞。
“敬艺术。”喻慈生抿了一口酒,“我很喜欢你刚才对艺术的阐释。一种必然中,带着无数偶然。一种固定中,带着无穷惊喜。像是灵感的火花,在空白的画布上撞射出无数的灿烂的星点。”
“但是艺术对我太高雅了,我觉得更适合我的是投资。只是有人投资股票,有人投资产品,而我选择投资人。
人,才是世界上最宝贵的财产。
有人就有无限可能。
不同的人,我看好他,投资他,有些失败了,而有些,变得非常非常的优秀。
这大概就是投资的乐趣吧。”
“……”纪询说,“我们是你的投资对象吗?”
“是我非常优质的投资对象。”
“那就来说说你是怎么投资我们的吧。”
喻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
“从哪里开始说呢……“纪询沉思片刻,“干脆从我爷爷开始说吧。纪兴发——褚兴发,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老头,在我认真当警察的那些年里,从来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他,从四十年前的定波号上下来……多么令人震惊啊。”
“爷爷在定波号上,经历了那一场恐怖的厮杀……而后他们歃血为盟。歃血为盟的骨片,是在下船之前,分发到众人手里的,所以逃跑的他,手里也有一枚骨片。
我妈妈是护士,纪语的心脏不好,需要做换心手术,妈妈自然为纪语关注各种渠道,也许某一天,就和我一样,在类似于唐景龙那样的人,或者类似唐景龙那样的人的病患里,发现了舟航顺济,风定波平这几个字。而这几个字同样刻在爷爷的骨片上。
她发现,和这些有关的病患,总是能及时得到器官。
于是牵牵扯扯,她利用这枚骨片,给纪语换到了心脏。”
纪询停顿了许久,他想起父母,想起纪语,想起孟负山。
想起最终
第 284 章 正文完[1/3页]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